我都忘记是怎么认识许明飞的了，只是大概还记着他笑的样子，嘴角上扬，戴着一副蓝色镜框的眼镜，走在学校的樱花路上，樱花瓣随风飘落，眼睛好像都在笑。那是大一下半学期我遇见的他，手里拎着给我的零食向我走来。好像高中时一直幻想的场景，梦中的白马王子和我浪漫的约会。我梦中的白马王子笑着向我走来，把零食往我手里一塞，说，撑死你没人要你胖吧你就，猪。。
这就是我美好幻想最终的结果，真是惨淡。
说实话我高中的幻想是没有这么一个环节。时间符合，地点符合，环境符合，人物也符合，只是那句让人喷饭的对白的确在我的计划之外。他就那样彻底打碎了我年轻时美好伟大对爱情的幻想。我没接零食，对着他就一阵暴打。反正梦已经碎了也就不怕碎得更惨烈些了。
他那一顿打挨的，用他的话说，挺无辜的。
我又不知道你还有那么纯洁的幻想。其实我一直以为你这种吨位的人是不该对爱情有什么幻想的，要不然打死我我也不会出现在那条你幻想的路上，即使只是你幻想的对象我就觉得已经很痛苦了，别说动真格儿的了。。。
这话还没说完，他又糟我一顿暴打。
我们一起相处的那段时间他得出来的结论是，你千万别恋爱别结婚，要是你果真要恋爱要结婚先告诉我那对象是谁我先送他一保险，我对中国男人的安危感到极大不安。
我瞪了他一眼，他便闭嘴不再哼哼。
许明飞通常情况不会上课，每次考试之前就给我打电话要什么小抄重点之类，时间长了考试之前我都习惯给他准备小抄看见他的电话进来进按掉跑下楼去给他送过去。因为这事儿他有一次还得意得揽着我的肩膀给别人炫耀，说，我这哥们儿要多仗义有多仗义，真是星星知我心啊，我一眼神她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听他那话直接跺了他一脚就回宿舍了，他在下面疼得嗷嗷叫，边叫边说，猪妹，幸亏你不喜欢穿高跟鞋，要不这一脚下去我还不得残了。。
最让人郁闷的是他每次考试都比我先交卷，从窗户外面走过，给我做鬼脸。这还不够，后来他居然拿一等奖学金，学科成绩科科比我高，拿到奖学金还得意的给我炫耀，说，这可么办法，人聪明就这点优势。。
那次的奖学金在一天之内被我给挥霍光。我在前面吃着冰激凌他在后面大包小包的给我拎着，说，我看你买的什么，不让我跟着。
我一听那话就慌了，忙去抢他手里的那个小袋子，他退了一步打开看了看，笑了，说，猪妹，不就内衣吗？你穿多大码的啊？你说你哪都胖怎么胸就那么小啊？估计撑死也就３４码的吧？
我瞪他一眼抢过袋子来，说，关你什么事。。
嘿嘿。。这有什么，猪妹也会脸红啊。你都知道我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问你内衣穿多大码的怎么了。。对了，我的奖学金全贡献给你了，你怎么说也送我点什么吧？你也领了嘛，虽然比我的少。。
我紧紧攥着自己的钱包，说，不是给你买了张海报吗？王菲的。。真是。
那个也算啊？
是啊。你还想要什么。
你这猪妹，要那么多钱干吗，真是一毛不拔。都留着买吃的增肥怎么的？
嗯嗯，就留着买吃的呢要你管。当时心里算计着呢，王菲要来开演唱会了，ＶＩＰ的票价是１０８０。我的奖学金再省点生活费就够了。
许明飞又嘟囔我几句，我装没听见继续吃那只可爱多。
开始售票的那天我５点就跑过去等着，终于买到了ＶＩＰ的门票。打给许明飞的时候他在电话里说，正网呢，王菲演唱会门票开卖了真眼馋真眼馋。我过去找他，把票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看了一眼继续低下头敲键盘，我心里正郁闷着他又抬起头，抓过去，叫，天，王菲的ＶＩＰ票，我怎么觉得那么亲切，你怎么弄到的？
我表姐单位发的，她死讨厌王菲就送我了。。
你表姐单位真大方，发票还发ＶＩＰ的，你表姐是不是在市政府上班啊，公款怎么的？这票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呢。
那可是。。我５点去排队呢。我小声嘀咕。
他那状态是够激动的，拉着我就往网吧外面跑，出去就抱着我转了一圈，说猪妹，我太喜欢你了！
不过说真的，你还真沉。
许明飞，你能不能不揭人伤疤啊，我不就胖点吗？我高兴我自在我就爽这么胖你管得着？
不可避免，那家伙又糟我一顿暴打。
演唱会那天他打来电话，我接了，听不见他说话，里面很吵，隐隐约约听见王菲在唱《再见萤火虫》，那是我最喜欢王菲的歌。那歌唱完之后许明飞大声给我说，你喜欢的歌，感受一下气氛，哈哈。挂了，要继续唱了。
周末或者偶尔放假我不回家的时候许明飞八点就会跑我租的房子那砸门，吵得我大学期间几乎一个懒觉都没睡过。他在休息日里从早晨跑到我那就赖着不走，让我做饭给他吃，或者偶尔和我一起去买东西。我倒是很乐意他跟我一起逛街，除了他偶尔打击我说我胖以外都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比如，买多少东西他都会拎着就算喊累也不会让我拎，买东西不许我付钱说他是绅士，怎么可以让女人付钱，会很有耐心的给我挑东西，虽然会顺便打击一下我胖。
我觉得我真是够坚强，足足被他打击了三年愣是一斤没减下来，相反还有变胖的趋势。我也经常对Jane说要减肥，刚开始的时候她也配合我又买苦瓜又早晨叫我起来跑步的，有次还陪我吃苹果餐，结果让人特郁闷，她都瘦了５斤我就是没瘦下来。关键是我吃了苹果餐之后实在受不了狂吃了一个星期。后来Jane看我那情形再听说我要减肥就鄙视我就不理睬我，说，你就努力的喊口号吧，喊到嗓子哑了估计脖子那地儿能瘦上一圈。
我觉得我活着真是人生一悲剧，身边怎么就没有个益友没事儿鼓励一下我什么的，整这么俩来打击我。
大四那年许明飞突然失踪了。开始几周没见他我还没在意，时间长了就有点抑郁了。我习惯性的七点多就醒等着他来敲门，他失踪那段时间我发现我真的让他那可怕的习惯给祸害的不轻。我的生活开始变得杂乱无章，起来之后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一个周末Jane过来看我蓬头垢面的坐沙发上看电视，骂我，你这婊子，真神经。
再久不见他我神经得更厉害了，经常一个人看他给我买的ＣＤ，想着以前看《我不难过》的ＭＶ在那哭，他指着燕姿说，讨厌这样瘦巴巴的女人，真搞不明白你喜欢她什么。我擦着鼻涕问他，那你喜欢胖的了？
也不是，太胖不就不好看，比如你，腰跟水桶似的，要命。
我正擦着眼泪的手对着他就挥了过去，他一边躲一边对我叫，说不要啊，我这衣服可是jack walk的，别给我抹上鼻涕。
我给他说看着范柏伟我想起了一个我特喜欢的男的。他仔细瞅了瞅，说，不对啊，他没我那么高还没戴眼镜头发也没我的长啊。。
我摇了摇头，说，上帝，您能不能给我个指示说说您在哪忙活怎么不来救救我这被人摧残的可怜的你宝贝的孩子。。许明飞，你别来这好不好？猪八戒他二姨都看不上你。。
所以说嘛。。小猪妹眼光就是好啊。。她要看上我不显得我太沧桑了。人家都是历史人物了我给人家掺和多不好。。对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的，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女人啊？
我一愣，他接着说，你看你，看人家孙燕姿眼睛都直了。。我喜欢王菲还没你那么热情呢。。
不用问了，又一阵暴打。
我经常这样看着电视走神，想起许明飞一个人傻笑。我的好多张ＣＤ都是我找好久没有找到他知道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送给我的。
偶尔回忆会变得沉重，我想起他也会哭。就那样，半年里我奇迹般的瘦了下去，衣服整整小了两号，穿和Jane一样的M号。我第一次买Ｍ号的衣服是和Jane一起去的，从我原来的号试到Ｍ号，Janek看了有点受不了了，说，要不要再给你拿小一号的，我说，不用不用。差距太大我会不习惯的。
你不习惯什么，我不习惯才对。赶紧，把你那头发弄弄。既然都这样了还不如彻底点，以后就让那绿叶的角色由伟大的我来当吧，你都衬了我三年了怎么说也要给我这机会。我要把你彻底从许明飞那失踪人口的阴影里彻底拯救出来。
我一听许明飞的名字，怎么都觉得有点伤感。
再次见到许明飞是大四那年春天。我和Jane已经开始投简历找工作。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要上学所以我没准备考研。我和Jane赶一场面试的时候遇见他，穿着咖啡色Ｖ领毛衣，低着头，从我身边过去。我看了他好几眼才确定那是他，因为他没戴眼镜有点不习惯，或者是我不敢确定我是果然遇见他还是只是一种幻觉。
我拉拉旁边的Jane，说，看，那不是许明飞吗？
Jane扭头一看，说是啊，你怎么不叫。然后叫，许明飞许明飞。许明飞停下来转过头来，看见Jane说，Jane，是你啊。怎么不见小猪妹，她最近怎么样了？
他居然没认出我来。
我跑过去，挥了他一拳说，你没戴眼镜就看不见我怎么了？
啊？小猪妹。。戴了戴了，博士伦，嘿嘿。。你怎么变这样的啊，挺不习惯的。。天。。怎么成这样了。。我这两天正要找你呢。。
得了你就，要不我遇见你还指不定这辈子还能不能见您老人家一面呢。我赶面试，回给我电话。。
Jane拉着我刚要走，他又叫住我说，嗯，还是胖点习惯。小猪妹，你要不再吃回去啊。。是不是恋爱了要不怎么减得动啊。。
我才想起来曾经给他说过要是我男朋友叫我减肥我就二话不说减了。。
补充一句，让你减肥的男的可以让他去死了，为了自己眼球让女朋友受委屈的男的要有什么意义。。哈哈。。
对了，你找到工作没？我顿住脚问他。
没没。还半年才毕业呢，那么急找工作干吗？
得，我晕菜了。差点忘了你们富人家子弟怎么也比我们穷人的孩子强，我们乡下人进城没什么见识当然赶紧找到工作是关键。。
小猪妹，要不你今天赶着走我非捶你你信不信。。他挥挥拳头说。赶紧走吧。。
我就赶紧和Jane一起走了，面试回来的路上我拍着脑门说，呀，我怎么都忘要他的电话了，我要找不到他怎么办啊。。
Jane看了看我说，你他妈的神经，我怎么说这面试的时候表现怎么那么烂呢，感情想这事儿呀！
心里挺失落的，其实我想给他说我很想他，想给他说我没他的日子很孤单。他肯定会说，呦，小猪妹也会煽情了。。
两天之后我收到快递，包装纸上的字张牙舞爪的那么熟悉。写着，小猪妹，我知道你买不到所以又帮你买到了。。不要哭，要是感动就嫁给我好了。。
我撕开包装纸，一张ＣＤ，孙燕姿的《THE MOMENT》。封皮上的孙燕姿顶着一头短发，笑得像个孩子。里面的卡片让我泪流满面。
小猪妹，看到你肯定会眼睛酸酸的现在可能已经哭出来了吧。半年之前就买好了，不过出了一点故障所以现在才给你。不是不喜欢孙燕姿。我不喜欢女人太瘦，总让人觉得心疼。也不喜欢你瘦的样子，还是吃胖点好。。不丑。。
那张ＣＤ发了很久了，有好多次经过音响店看到橱窗里孙燕姿的笑脸都会站一会儿看看。我现在所有燕姿的ＣＤ都是许明飞买的，一直也不知道处于什么样一种心态就是没有买那张ＣＤ。最后还是他买来了。
那张ＣＤ我一直没有听。我怕听了就会像个傻瓜一样抱着枕头哭。
那段时间一直在为工作的事情奔波，几乎没有时间去想他。只是夜里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挺寂寞。
一天晚上又人过来砸门，我开门一看是许明飞，喝得烂醉。
他一见我开门，就笑，说，呵呵，你果然还在这里。我以为你会在这里。上次你叫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想或者这里还能找到你。
他进去之后就坐到我床上，说，小猪妹，我要喝水。
我要跑去倒水给他喝，他拉住我，说，别走，小猪妹。过来陪我说话。或者你听我说话就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女人瘦吗？因为我妈妈就特别瘦。她离开我爸爸，一个人去了澳大利亚。我一直以为她虚荣，所以她想要我去看她我都没去。直到去年夏天，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她不行了。我见到她的时候更是瘦得不成样子。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好像是８０多岁的老太太。
她见到我的时候意识已经模糊了。不知道我是谁。有一天她突然变得清醒，用手摸着我的脸，说，飞飞，对不起，我那样离开你。
她的手指像枯柴一样，冰凉。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疼爱你爸爸。
说完那句话她就死了。眼睛一直睁着，我知道她在找爸爸。
爸爸一直都不能原谅妈妈，说妈妈背叛他。其实当时妈妈查出了肺癌就和一个爱了她二十多年的人编了一个骗局，离开我爸爸。爸爸没有去看她，到死都没有去看她。
羊琅，你知道吗，我一直记得她临死之前的眼神，那么失望。
我用半年的时间留在她生活过的地方，看她喜欢的风景。我用那样一种方式陪伴她。她真的走了。真的离开我了。
以前不喜欢瘦女人是因为恨妈妈，恨她丢下我，讨厌和她一样瘦的女人。现在不喜欢瘦女人，是因为我害怕想起妈妈，想起她的手指，她的眼神，觉得心里很压抑。。
羊琅，我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妈妈了。
他抱着头，在床上，哭泣得像个孩子。
我过去抱着他，心疼，眼泪也流了出来。
第二天他翻看我的面试通知，问我都给哪家公司投简历了。我大体给他说了一下，他有问，ＰＯＰ没投吗？
行了你。小公司都不要我，别说ＰＯＰ那样的大公司了。
你怎么那么不相信字的实力啊。听我的，投下ＰＯＰ看看就好。我扭不过他把简历扔给他说，要投你去投。他接过去看了看，说，我帮你改改。
我说，随便。反正我不指望ＰＯＰ给我面试通知。
没想到几天后就接到ＰＯＰ的电话通知我过去面试。我看着一箱子的牛仔裤Ｔ恤在那惆怅呢。听说ＰＯＰ对员工要求特严格，着装一定要整齐，我要是穿得太简单估计面试官看我一眼我就可以回家了。正想着电话响了，我接了就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姐姐忙着呢。
一贼溜溜的声音说，我说你也客气点。怪不得现在还没找到老公。
关你屁事啊。
你忙什么呢？听着挺风火的。。
哦，ＰＯＰ通知去面试呢。
你看，我说你行吧。是不是正郁闷穿什么衣服去呢？
是啊是啊。。你怎么这都知道？
我认识你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不给你扯了，给点建议，穿什么去？
随便了。你就随便找件衣服去就行。人家主要看的是实力，要不怎么通知你去面试啊？对了，我去年和你一起买那个白色Ｔ恤就不错。肥了点了今年再穿。
行了，我看你也提不了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挂了挂了。。说着就挂了电话。
结果没多久他就过来砸门，说，小猪妹，快开门，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开门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一看，连内衣都有，发怒了一下，说，这你也买，我穿多大码的你知道吗？
切，又不是没看过。不就３６Ｂ吗？上次看过了。我看了一下，觉得你人瘦了胸没瘦，是不是啊。
你可以去死了。我把他推出去，说，外面等着，我换了衣服出去。
一定要穿我买的。。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我穿上他买的衣服之后看了看，怎么都觉得自己像一女痞子。白色Ｔ恤，上面像血染的几个字母“kill me”，蓝色破洞牛仔裤，白色板儿鞋，感情我去找揍的。
他看见我出来满意的笑了，说，对对，这样就好。我送你过去。我才发现他骑摩托车来的，戴上头盔他没多会儿就把我送到公司门口，说，你去面试，我对面咖啡厅等你。
我进去一看，就觉得情况不妙。里面等面试的一堆，全部穿得循规蹈矩，就我一个人穿得跟混混似的。等了一会儿看着一个个笑容满面进去，灰头土脸出来更觉得大事不妙，看来这面试官够苛刻。我这肯定没戏。刚要起身准备走呢听见一漂亮的女秘书过来问，你也来面试的吗？
我看着她，说，是啊。估计没有什么希望正准备走呢。
别走啊。这就到你了，董事长还专门让我来找你呢，你是不是姓羊啊？
也罢。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硬着头皮跟了过去。估计她的鞋子最起码有７分高，不过走路居然比我还快，我在后面跟得都有点小郁闷。
进去之后那秘书就关门出去了，一个啤酒肚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小姐，你叫羊什么来着。。我当时就更郁闷了，发誓死也不在这等公司上班，外面名气虽大原来也就这水平啊。我笑着说，我叫羊琅。
对了，就这名儿。
这是唱的哪本戏。我抬脚准备走了，那啤酒肚突然间来了句，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啊？
我说，最近在准备论文呢，答辩完拿了毕业证就能来了。
那你忙完你的事就来上班吧。
我忙说好好好。这商品社会嘛，谁跟钱过不去啊，誓言算什么，誓言要能换钱我天天拿誓言换。
那好，你先忙你的就好。他笑眯眯的笑着说，好像我是他老板似的，弄得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出去之后看许明飞正在对面的咖啡厅给我招手。一见我笑眯眯的过去就说，一看这状态就知道面试顺利。。快喝点冰水，外面老热了。
那董事长挺奇怪的。
是吧。他笑了。说，管他奇怪不奇怪的，现在工作的事儿算是解决了。。
嗯。走，晚上请你喝酒去。。
哎。。你终于舍得拔毛了，不容易。。我要喝百威。。
不行，最多喝青岛。。
青岛就青岛，真是。
没几天就开始论文答辩，拿毕业证。许明飞的论文都是我帮他写的，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拿进去没多久就笑着出来给我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有的时候真是，想不佩服他都不行。
毕业之后我就去上班了，工作挺忙的。许明飞也不知道去哪工作了，反正毕业之后我就没见着他。Jane也找好了工作，和她男朋友很甜蜜，偶尔会叫我一起出去吃饭。
日子平淡而匆忙。我偶尔想到许明飞，拨他的电话，一直关机。他想找我的时候自然就出现了，他总是这样，所以我也没怎么在意。
有一天上班的时候董事长秘书过来叫我，说，羊小姐，董事长等你很久了。你过来一下。我赶忙跟着她一路小跑的过去了，边走边担心秘书小姐的高跟鞋。
董事长一见我大老远的就打招呼，说，快进来。小何，把门带上。我的心一激灵，你没事儿关门做什么？
秘书小姐神情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极不情愿的把门关上走了。我看她那脸心里就想了，干吗啊你这表情，好像我这次来就和这啤酒肚有特别肮脏的事情要做似的。我还不愿意和这一半老的小老头儿在这关这门聊天呢。。
最近很忙吗，小羊？董事长给我倒了杯水，问。
别，董事长，我来就成。我接过杯子说。不忙啊。。
那你和明飞没出什么事儿吧？
许明飞？
是啊。。他笑眯眯的说。
没有啊。我好久没见他了。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想，你谁啊，怎么知道那么多？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是吵架了吧？好久没见他也不想知道他怎么样了吗？可能飞飞没给你说，我是他爸爸。
啊？我嘴巴张老大，说，嗯，他没说过。
最近飞飞总是喝酒很晚才回去。可能又是因为他妈妈的事儿。我知道他妈妈的事儿他一直怨我呢。其实不是我不想去，是他妈妈打电话说不让我去，不想让我看她难看的样子。他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在那待了半年，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前一段时间他拿你的简历来找我，问我可不可以留下你，说你很有能力。我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看来我想错了。我当时很开心，以为他原谅我了，没想到他现在还是那样。
我觉得飞飞是很喜欢你的。我看了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劝劝他。我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拜托你了。
还有，羊小姐，飞飞没看错人，你是我优秀的员工。不是因为飞飞或许真是我的损失了。
我脑子又乱了。我还以为现在的许明飞没有找我是因为他有他的事情要做，也许恋爱，工作，或者其他，唯一没有想到他在那样堕落。
我开始在他常去的酒吧里找他，一家一家的找，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喝得烂醉。他看见我过去，咧咧嘴，笑了，说，你的样子，真滑稽，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一看，身上穿着职业装，在酒吧有点暗的灯光下是有点突兀。
臭猪头，我来陪你喝酒。我拍了他脑袋一下说。
切，小猪妹。你这样我怎么都觉得别扭。
我端起他的酒，一饮而尽，说，猪头，有些事情，我们要忘记，不是吗？
哈哈，你懂什么？他笑了，又倒了一杯。我又抢过来，喝了。他看了看我，说，小猪妹，你不许喝我的酒，知道不？我知道你能喝，不过今天你来晚了，我，没心情给你喝。
说着他又倒了一杯。我依然抢过来，喝掉。我给他说，猪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这样要到什么时候，她死了，死了！她不是让你好好生活吗？你这样对得起她吗？忘记该忘记的，因为我们必须要生活！
他扬手给了我一巴掌，说，你凭什么给我说这些？我就是喜欢这样，我不用你管，你滚，滚开！
四周的人都不再说话，看着我们。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我一字一句的说，你，许明飞，让我滚是不是？
他吼了一声，说，是，你，羊琅，滚。
我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转头，出门。走到门口觉得自己真是特没脸，坐在门口就哭。天突然又下起了雨。我一直搞不懂上帝是睡觉了还是瞎了眼了就是看不见我，不是说上帝会疼爱他所有的孩子吗？为什么我一直在倒霉，唯一一次幸运就是进ＰＯＰ，还是许明飞捣的鬼。
正哭得伤心一阵酒气传来，一个人从背后抱住我。我以为是许明飞，就甩开他的手，说，你滚。你不是让我滚吗，我滚，你也滚！
我没让你滚啊，宝贝儿。我转头一看，一个光着膀子的醉汉。我甩手就给他一巴掌，说，你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他摸摸脸，说，宝贝儿，你打得我真爽！来，陪陪我。说着又过来抱我。
我又甩了他一巴掌，说，你给我滚开。那醉汉脸突然变了，说，小婊子，爷给你脸你不要脸怎么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个婊子。说着恶狠狠地向我扑来。我吓得甩腿就跑，边跑边骂上帝你个伪君子你个贱人怎么就不仔细看看我这倒霉的人。嘟囔着突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脚下的水马上就变成了红色，带着血腥味儿。路灯有点昏暗，或者说是我喝醉了吧，我怎么都看着躺在地上那个不是那醉汉却是许明飞呢？那白色衬衣还是我陪他买的。。。。。。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他被抬上救护车，想过去陪着他脚却挪不动步。我一直站了好久，给Jane打电话说，Jane，我不行了，你过来接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Jane和她男朋友赶过来，看见我J ane就骂，肯定是许明飞那贱人把你折腾成这样。许明飞呢？老娘宰了他。
我突然想起许明飞来。哇的一声哭了，说Jane，你个婊子，不许你骂他。许明飞在哪呢，许明飞在哪呢？你去酒吧看看他还在不在，他明明在那喝酒来着，我怎么看见他被车撞了呢，Jane，他肯定是听见我的声音过来看我被车撞到了。。不不。他不可能被撞到，他还在喝酒，肯定是我看错了，你快去看看。。
好好，我这就去看看。她抱着我，把我拖上车。
之后我的神志一直不清，好像发烧了，中间一直看见我和许明飞在一起，我们牵手，亲吻，在一起幸福得一塌糊涂。醒来之后看到Jane在我床前看着我，满脸焦急。手上正输着液。
我怎么跑医院来了Jane？你怎么也在？我问她。
你想不起来了？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来，慌忙问，许明飞呢？许明飞呢？
他还在加护病房呢。
我伸手拔掉针头就要往外跑，说，我要去看看他。没跑几步，头一晕浑身冰凉。我蹲在地上，不停冒冷汗。Jane指挥着她男朋友把我抱回床上，说，你也昏迷好几天了，刚醒来，怎么说也要休息会儿才能去看他啊。
不，我现在就要去看他。说着我又要爬起来。Jane看扭不过我就让她男朋友背着我去看他。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我在玻璃外面看着他，头上包得严严实实的，腿上胳膊上还打着石膏。
我的眼泪刷刷的一直流。董事长走过来，给我说，羊小姐，不要难过。我相信我儿子会醒过来，你不相信吗？
我使劲地点点头，说，我相信。
好，那我们一起等着他。他昏迷之前一直在说，羊琅，对不起。大夫告诉我的。不知道飞飞怎么伤害你了，希望你原谅他。
没有。他没有伤害我。
呵呵。你们年轻人我不懂。我们一起等他吧。
嗯。我点点头。Jane拉着我说，首先把你自己照顾好，再回来等他。
许明飞脱离危险期之后一直昏迷。我守在他床前，一直给他讲从前的事，把王菲的歌全找来，一首一首放给他听。
猪头。我等你。很焦急。也很幸福。
猪头。你要赶紧醒来。好不好。
猪头。有的时候我好累，等你会偶尔觉得累，但是我不会哭。我知道现在的你不想看见我哭。
猪头。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终于有一天，他醒来了，他的第一句话却是，爸爸，我要四驱车。医生说他的意识还需要慢慢的恢复。不过这样已经足够让我们开心的了。可是他对我却莫名其妙的暴躁，一见我就嚷嚷，说，我讨厌这个女人，让她走。
开始董事长还耐心的劝他，到后来见实在不行只好委婉的给我说让我等，等他好了再来看他。我回去之后哭了很久。可是我还是不能不去看他，就每天做一些汤给他送去，趁他睡觉的时候去陪他一会儿。有一次趴在他床头睡着了。感觉到有人抚摸我的头，说，羊琅，你也要忘记该忘记的，因为我们还是要生活。
那是许明飞的声音，我坚信。我一动也不敢动，等着他继续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却摔了我拿来的饭盒，说，爸爸，你怎么让这个女人来了，我讨厌她，让她滚。。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的厌恶。
许明飞，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忘记该忘记的，因为我们还是要生活，你以为我听错了吗？这是我给你说过的话你以为我不记得吗？
他还是一脸的厌恶，指着我骂，坏女人，快走。。
董事长无奈的看着我，说，羊小姐，你先出去吧。
我擦擦眼泪，想，许明飞，我就是要看你会装到什么时候。
我开始试探他，他除了骂我就是摔东西。后来董事长就不许我再去看他。我也找过医生，医生给我解释说，他可能是一时的清醒或者说是我听错了。
时间久了，他并没有什么进展，他见了Jane 还会笑，叫她阿姨。对我的态度却一直没有变。我真的可以以为他只是一时的清醒或者真的是我听错了。我太希望他醒来，所以有了幻觉。
你真的想要我离开吧？那我就离开好了。我最后在他们都睡着的时候走到他床前摸着他的头说。许明飞，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说完这话我又在院子里站了好久，看着窗户里面的许明飞熟睡的样子，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在那里犹豫着，徘徊着，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他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和我有关的记忆，他不需要我。我看着他厌烦的眼神，心里真的好疼。
许明飞，如果离开是我对你能做的最后的事，我只有选择离开。
风在耳边飞过，好像一直在播着，燕姿的《遇见》
我在那天晚上写好了辞呈，收拾好东西，打电话给Jane说，我要走了，你过来一下帮我把辞呈交了好不好。
她过来，问我，你去哪？
我说，回家，我好累，想休息一下。
你要好好的，羊琅。
嗯。
在我上火车的时候她张了张嘴，好像想给我说什么，看了看我，又没说。最后在车快开走的时候她追着我说，羊琅，你一定要好好的。。到家给我说一声。
再见了许明飞。再见。
我看着窗外的Jane，眼泪又掉了下来。
回到家之后我整整睡了一个星期。几乎不起来吃饭。一直梦见许明飞，大汗淋漓的醒来，胸口痛。整整一个星期。睡了一个星期之后我起来，去爬华山，爬到山顶我对着下面喊，许明飞，我忘记你了。你要幸福。
下去之后我就开始找工作。再也没梦见过许明飞。也许关于许明飞的所有事都在那７天想完了吧。
上帝终于开始眷顾我了。我开始新的生活，工作顺利，找到一个很疼爱我的老公。如果不是Jane结婚的时候提起他，我都差点忘记他了。或者说，是不愿意记得他。
Jane说，你还记得许明飞吗？
就这一句话，我的心又疼了起来。
我没说话。Jane接着说，羊琅，如果不是我结婚我喝多了我肯定不会给你提起许明飞。那小子真是个男人。
其实他醒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他说，他是听见你叫他才醒来的。他醒来之后却发现他的腿没有了知觉。他在你不在的时候问过大夫，大夫说他的腿可能一辈子都不可以用了。所以他让我们和他一起骗你，说讨厌你，装记不起事情。你不知道他看你痛苦的样子多难过。我相信，他肯定比你更痛苦。每天你走了之后他就会哭，抱着枕头哭，把我们都撵走。
我们当时真的什么都不敢给你说，他说了，只要你知道他就去死。
你走之前那天是不是去看他了。他那天哭得特伤心。嘴里不停叨叨着什么。这是我去送辞呈的时候许伯伯给我说的。
你走那天，我差一点什么都告诉你了。可是看着你的样子，想，也许你们两个都该结束这种痛苦了，所以什么都没说。。
羊琅，你去看看许明飞吧。。后来许伯伯带他去美国治疗，医生说他的腿还有可能恢复。他在那待了三年，总算有点起效了，他坚持要回来，看看你。可是他回来的时候你却结婚了。他现在又不成样子了，整天喝酒，砸自己的腿，说自己是废人。如果不是他这样我也不会给你说。羊琅，我知道你现在很幸福，或者不该给你说这些事情。可是我实在看不下去许明飞那个样子，也许你能劝劝他。。。。。。
Jane又说什么我都没有听见，只是觉得胸口好闷，心像被撕裂似的一阵一阵的疼。我捂着胸口，泪流满面。
怎么会这样许明飞？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你，再也不会为你心疼，可是，怎么会是这样？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我摸摸肚子，我要怎么办呢？为什么所有的事情等到今天我才知道？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去见了许明飞。Jane把他送去的。我们学校门口的快餐厅里。我看见他，眼泪啪哒就掉下来了。他伸手给我擦掉眼泪，说，小猪妹，怎么还是那么爱哭。
他老了许多，头发很长。胡子是刚刮的。本来很瘦的他现在更瘦了。
猪头。你怎么可以这样。许明飞。不是说好了吗？忘记该忘记的，我们还是要生活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有些语无伦次了。眼泪一直流。
你让我怎么办才好，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你丢下我就好，现在的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过你的生活就好。。
许明飞，你告诉我，看着现在的你，我怎么能丢下你？我怎么能放心去过我一个人的生活？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羊琅，我要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才好？他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你要答应我，你要好好的。。你必须好好的，我才放心。
他有些艰难的走到我面前，抱着我说，羊琅，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我们从现在开始忘记彼此，不要为彼此苦恼。。我们还要生活。是不是啊羊琅？
我用力的点点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抱了我一会儿，说，你也要好好的。羊琅，我曾经那么爱你。
说完之后他慢慢的向门口走去，走得很艰难。
我现在还是那么爱你，许明飞。我看着他的背影说。
快餐厅里放着范玮琪的歌。《一颗心的距离》。
小猪妹，你再吃就没人敢要你了。
对面桌子上一个男生手指刮了一下女生的鼻头说。
我就是要胖死，要你管。女生瞪了男生一眼。
那场景那么熟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