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人

  这是一株开满小花的土灵草,炫着周身的幽蓝,露水也在眨着眼,吐纳着此一天特有的气息,阳光透过云层晒到它那张恐慌的脸,它还是在挣扎中蒸发的一丝不剩,当夜晚来临它回归找寻旧去的巢时,却惊愕的发现,此时已一片荒芜,唯有的一株生命也被拾穗人用锄头已连根拔起,我没有回头,没有停下祭奠,而是一直向前,因为我感知到那里有种无形的呼唤。
  
  那是一片搁置太久未耕种的地,一道金色的残阳把最后一缕光,投掷在这个没有倒影的地方,突兀中我闯进了这片禁地,慌忙划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保护圈,试探着在这里找寻原来熟悉的味道,我把竹篮中那株小草移植到篱笆旁,看着它一天一天的变高、拓长,或者它本身没有结果,只知一味的萌发,可我还是守护着它不情愿离开。
  
  在这里某一天的夜里,我做了一场雍容华贵的梦,梦里的土灵草开了花,不知是谁说了句,这是它的花季,藤条一阵颤动,随后它又迎来了雨季、雾季…,直到一天的早晨它终于以一个崭新的姿势缠满整个篱笆院,涅磐重生。此时,这里开始有了虫鸣,开始有了飘舞的蝴蝶,开始有了原来一切没有的,我就这样一直观望着。
  
  这场梦好长,以至于睡了多长时间,我也忘了,只记得当我睁开眼睛再次观察这片土地时,这里已经变了样,一株株土灵草生长在禁地的每一寸土壤,蓝色的花构成了波动的海洋,对了,还有好多朱红的果子,或许是土灵果,好像也只能这么解释,于是,我跳下摇椅,带着镰刀,走出了篱笆院,迫切地想要知道它是什么味?
  
  我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累的躺下喘着粗重的气息,大脑缺氧,像要裂了一样的疼痛,此时,我才愕然,原来我已迷失了方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漫山遍野的土灵草像要在下一刻就把我吞噬掉一样,我再也忍不住,挥起手中的镰刀开始肆意的屠灵,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变淡,直到我意识消失的那一刻。
  
  很多年后,我又一次苏醒,奇怪的是我又复活了,而映入眼前仍旧是一株开着蓝色小花的土灵草,而我仍旧躺在那把发旧的摇椅上,手中仍旧握着那把漆黑的镰刀,只不过上面满是藤条的汁液,就这么,我呆呆的再也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一,沐光童话
  
  这一晚,夜出奇的安静,怕是不小心惊动了安憩的鸟儿,空中一轮皎洁的玉盘躺在黑夜的怀抱里,在喃喃细语,惹得一颗颗星像躲瘟疫一样,逃的远远的,没有谁会喜欢这个无理取闹而又变幻莫测的家伙。
  
  我,沐之沫,就诞生在这个充满温存而又静谧的夜,在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要完成这既定的一生,对于这次荒唐的体验,会是一年,十年,五十年,或者是更多年,一切都处于朦胧中,没有人告诉我结局是什么,于是,我一个人开始了这场梦。
  
  睁开眼,发现一片一片温暖的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撒下来,落满了覆盖我的整张毛毯,我躺在摇篮里倾听着一段段优美婉转的乐曲,像是冲刷着鹅卵石的溪水,很好听,头顶上空是大片大片飘着香味的紫色楝花,我贪婪的嗅着这种好闻的气味,再一次沉沉的睡去。
  
  随着一次次的日出日落,我学会了走路,说话,识字,开始了我对喜怒哀乐的另一种表达,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就像那时我看到的天空一样纯净,阳光很懒散的打着哈欠,丝毫不在意乌云会趁虚而入把它掩盖,我抬头凝望着这片澈蓝的天,眼眸也被装扮的一样好看,随着每次眨动闪烁着一缕缕蓝芒,我当时并不知道,就这么一个简小的动作它会伴我走完这既定的一生。
  
  懵懂中,随着仰头角度的变化,我的心智也跟着它长大了,由原来纯真无知、肆无忌惮的九十度,到眼泪徘徊的四十五度,再到麻木不堪的零度,亦或你可以称它为颓废的一百八。
  
  在那段阳光肆意横飞的日子里,我学会了放风筝,我一个人在绿油油的麦田里踏出一行行寂寞的花,后面跟着伸着大舌头、吐着腥腥口水的土狗。当时,天空中没有鸟儿划过的痕迹,只有由我操纵着绳子的风筝,及地上那个拉了很长很长的影子,我情不自禁地松开了线绳,本以为它终于离开了束缚可以随风翱翔,越飘越远,可当我撒手的一瞬,我看到了远处一只不会折翅的大鸟一头插进了大地,像一颗炮弹一样,待我再一次抚摸着那段触目惊心的残痕时,我懂得了有些东西是要时时握在手心的,一旦你给它自由,它就会头也不回的逃窜,就像它不认识你一样。
  
  那一年,我第一次看到了骆驼,当时我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去议论它的奇模怪样,没有去试探着触摸它的躯体,我只是在一旁想着这个大家伙是怎么一步步通过沙漠的?那个有着大漠孤烟直的地方,真的就像动画里演的那么凄凉吗?真的只有骆驼刺、仙人掌、胡杨林这些植物适合生长吗?当我想着这些出神时,作为摄影道具的骆驼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突然清醒开始冲它大喊,不经意间好像看到它笑了,就这样,我站在夹杂着尘土的风中作别了这头坚韧的动物。
  
  那一年,冬天似乎来的很早,河岸两旁的树老早的脱去了一季拉杂的繁华装,在北风的伴奏下发着呜呜的鸣叫,鸟儿也不再爱歌唱,缩在窝里暖着那些干枯的草,我无聊的看着口中吐出的白气盘旋,像一群迷了路的音符,跳着或急或缓的舞姿,直到下一口气把它掩盖,然后,它又以一个续集的形式来延长这个不值得记忆的飘渺。不知从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雪,我开始不辞辛劳地用手去接这个纯白色的精灵,我要看看这个天使一样的小东西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可当我瞪大眼睛就要铺捉到些什么时,它又总是瞬间不见了,只在手心留下丝丝透彻心扉的凉意,我赌气似的就这样一直接,一直接,直到胳膊木了,雪停了,好像还是没有结果,它就像不容被人侵犯,不容被人亵渎一样,一直隐藏。
  
  后来,我慢慢的,开始相信别人说的,它是米花状的,我想它之所以以这个姿势落下,完全是因为这样可以很好的保护自己,不管怎样着地时都会有一圈的刺包围着它,就这样,它肆无忌惮地闯进了这片空间,闯进了我的识海,我开始记住了这个像刺猬一样全身是刺的精灵。
  
  为了造就骆驼的坚韧和雪花的不羁,我开始学会给自己抹上一层厚厚的粉底,穿上一件无所谓的套装,然后在街头招摇撞骗,我开始学会把感情隐藏,埋在一个深不见底、布满魔咒的黑洞,不能被人发现。
  
  偶然间我发现自己有时很吓人,明明一个幼儿的面容却已成长一颗苍老的心,于是,我不敢再向前踏步,我开始停下来,依偎在老房子蹭的发亮的柱子上仰望天空,此时,我看到阳光仍然会暖暖地落下来,仍然会被树枝剪的琐碎,然后再一次不计较的展示华丽。
  
  盯着地上晃动的影子,我觉得越来越看不懂原来的自己,我感觉到它在慢慢变淡,然后就剩一张纸的厚度,在那上面绘制一座模糊的城堡,城堡里好像又张年轻的脸,好熟悉有好陌生,当我努力接近想看清他的样子时,突然一下着了火,火里还燃烧着那座梦幻般的城堡,最后像夕阳一样消失在抓不到的空气里,就这样,没了沐光,没了童话,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我不知道我的下一站会在哪个地方停歇……
  
  二,星之轨迹
  
  宇际里每颗被称之为星球的物体在有规律地运转,一道道七彩光带喧闹着,这是一场周而复始而又乏味的循环,于是,它们决定一次潜逃的旅行,就这样一次狮子座流星雨悄然而至。
  
  在这个美的不像话的夜里,我一个人正背着满天的星星走在一条寂静的路上,路上只能听到我细微的迈步声,还有道旁偶尔传来的蟋蟀叫,像正在说着梦话的孩子一样,断断续续,我怕吵到它们,所以脚步声更轻了,连我自己都听不清了,最后像是幽灵一样在飘着,我闭着眼感受着这段时间,想要迎接将要来临的黎明。
  
  此时,头顶上空一瞬璀璨划过,像要结束掉这段黑夜似的,我停住了前行的脚,本能的有仰起了脖颈,以一种虔诚的角度望去,我看到一颗颗流星发了疯一般的冲下来,像要砸到我似的,我害怕的正要奔跑,突然间发现它又不见了。
  
  我终于又恢复了一副坦然的面容,我认真的看着这片光带,一颗星接着一颗星,直到东方已经微微发亮,呈现出漂白的鱼肚云,恍然,我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要迟到了,紧接着就是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传来,声音飘的越来越远,中间还夹杂着沉重的喘气声,直到最后一秒,我无力地趴在课桌上,跟要断了气一样,嘴里吐着流不尽的酸水。随后,我在笔记本上记下,今天下了场流星雨,误了黑夜存在的安谧,瞬间光阴划去,不知是谁偷走了时间。
  
  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喜欢一个人依靠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旁折纸飞机,反反复复,没头没尾的继续着,直到累的睡着了。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是孤独的吧,然后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看精致的它们排成队,希望它们能在我手中划出的那一瞬,展示出最绚丽的舞姿,可不幸的是,出手的那一刻,风无情的把它打落了,从此之后,它们在不会醒来,和大地一块埋起一座矮矮的墓,墓碑上镌刻着风雨过后所留的痕迹,我如同一个守墓老人一样,守护着这片长着纯净的草、开着鲜美花儿的世界。
  
  很多年后,再回来看到这块石头时,只看到上面已涂满各种肮脏的颜料,以及各个形体扭曲的丑态,我围绕着它,默默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只为再找寻到当年的一丝熟悉,可到头来发现却是空欢喜一场,一切皆是物是人非,此时,没有了满手泥巴来回投掷的欢声笑语,没有了满天纸飞机在空中瞬间划过留下的美,没有了一排排燕尾瓦下坐着看星星的痴迷孩童。
  
  我,一个人,再一次有被人遗弃的感觉,在一个漆黑的笼子里开始有一轮的跌跌撞撞,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一次逃出这片叫做回忆的苦海。
  
  在每一次意识涣散的时候,我记得在脑海深处总有成千上万个由玻璃球构成的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璀璨的光芒,我突然间觉得置身于梦幻之中,而我就是那个骄傲的王,周围的光芒好像能带我穿透这世俗的枷锁一样,我一次次的冲到这个光圈边缘,到头来却是提回一篮空落落的失望,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囚禁都可以得到解放,我重新蜷缩在这个六芒星的图案中央,像一个虔诚的信教徒,等待着下一刻的能量聚集。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光,我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在一条留下深深车辙印的路上,奔跑着,顺着车辙印还跑着他们逝去的,一点一滴的由童年构成的欢笑,一颗颗玻璃球在车辙里发出叮叮咚咚的碰撞声,碰撞声中隐藏着有种让人心痛的呐喊,好像是要跳出这道规矩,可他们却又如同当年的我一样无力,就这样,他们在无知的岁月里送走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那一刻,那一刻爆炸性的知道了这个世界的阴暗,爆炸性的明白了自己已过了童年,爆炸性的认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
  
  时光在这个爱做梦的年纪,化作一把镰刀收割了一季又一季青葱,我不知道我被作为第多少世的尘埃胡乱收拾了,这里面有我的快乐,有我的任性,有我的肆无忌惮,有我的天真,有我太多的太多,可终究这一切都要化为乌有,没有一点可找回的希望,瞬间消亡,没有一丝痕迹。就如同它轻轻的来,又轻轻的去,留下的只是又一轮徘徊的迷惘。
  
  我也开始变得局促不安,像群星一样在这个季节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可我不知道下一秒的着落点是在哪?或许我已经深深陷入了这场迷惘的漩涡,再也没有爬出来,只因为,我已经被消融了。
  
  三,梦魇之渊
  
  又随着一年的雨季落幕,发黄的书包里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像是被放置了一世纪的面包,我带着一份沉甸甸的兴奋继续着这段不知始终的梦,缓慢的脚步踏着一缕缕成殇的思念,终于在一个无人的傍晚突袭而来,我蜷缩在墙角哭泣的没有一丝力气。
  
  似乎那时的夕阳总是美的不像话,哪怕是秋末冬初那个萧索的时令,我总在想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刻它总能留下浓重的一笔,我站在操场上双杠旁遗忘了时间,望着树梢在微红的光芒中偷偷的发了芽,而且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像镀金般闪酸了我的眼睛,而我还总是在这时痴痴地望着,直到有中温的水把夕阳的光冲淡,冲淡,像涟漪般消失在天边。
  
  有人说,那个年龄正是一个人朝气蓬发的时候,还真是这样,那个时候我每天总是快速的移动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匆匆忙忙,擦肩而过,甚至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被我埋在书籍里,夜晚在这时也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我总怕被黑色精灵所暗杀,所以每个夜晚我总是在操场上拼命的跑,拼命的跑,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把光明重新找回来,直到我累的躺在跑道上,再也站不起来。
  
  那一季的冬天好像和人打赌输了似的,赌气般恍然而至,一夜间把全世界的肮脏洗刷干净,涂抹上一层眨眼的白,看到旷野里无边无际的白雪,我突然间有股想哭的冲动,感觉自己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突然间找到了怀抱一样,尽管我已在雪地里冻的瑟瑟发抖,但此时,心里的波涛足以融化掉每一片雪,每一个角落的坚冰,我狂奔在这片雪白的天地,我大声的呐喊,想要把这片天地吞到我的心里一样,或许这样我就不再孤单。
  
  在雪花还未散时,我收到了珞然写给我的信,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在来的路上忘了谁告诉自己,就算不快乐也不要皱眉,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会爱上你的笑容。看到这封信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是在说我整天郁郁寡欢还是在说我已忧郁成殇?无奈间我回信给她。信上说,有时忙碌也是一种幸福,让我们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奔波是一种快乐,让我们真实的贴近生活,疲惫是一种享受,让我们无暇空虚。写完后我就颓废的躺在摇椅里再也不想动,甚至不想呼吸,我觉得自己太累了,就像被上帝抽走了灵魂一样无力。
  
  即使冬季再延长终究还是有结束的时候,伴着考试的结束冬季好像商量好一样也走了,但厄运好像远远没有画上句号,成绩榜上的名次再一次把冬季所有的凉水从头到脚给我浇了一遍,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头一次次地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木偶人般做着机械的动作,我感觉僵硬的肢体把我出卖了,就剩下空荡的灵魂在漂浮,找不到适合它生长的土壤。
  
  那一段我好像喜欢上了做梦,梦里的故事多数很荒谬,有时很短很简单,反反复复做着一件事,有时很长很复杂,冗长的记忆没有一篇复章,各种离奇的想法让我一次次的失神,像是一种魔力,明明知道那头就是陷阱,但结果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一片迷茫的大雾把我困了进去,任我多么挣扎,周围的雾色仍没有丝毫的波动,在这场大雾里我把自己丢失的一无所有,连个念头都不曾剩下。
  
  我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的荒诞,可它却在某个夜晚的梦里轰然来袭,以至于我像吸食毒品一样深深喜欢上这种感觉。那是一段曲折的路,一望无边,只知道很长很长,深深蔓延进一片密不透风的森林,树枝的叶嫩绿嫩绿,阳光静谧地照耀着这张张富有朝气的面孔,就像囚在玻璃瓶中的萤火虫,只能是单纯的发着光,却摆脱不了束缚,细小的微芒一闪一闪的刺痛了那双睁的老大的眼睛。
  
  一场山路的车站,一次疯狂的飙车,一个神秘的女孩,一个牵引心魂的梦。好多的离奇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缠绕着脑海里的念头,不知道是不是连念头都累了,它停止了思想,幻化成一辆雪白雪白的跑车,一声高速马达的嘶鸣唤醒了所有冒险刺激的力量,我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血液分子间的跳动,一个个细胞发了疯般冲撞着刺眼的屏幕,无所谓疼痛,无所谓受伤,就像没有心智的傀儡只接收到一个前行的指令,永不停歇。
  
  我鬼使神差般上了车,敞篷的弧线勾勒出精致的美,车子点了火,开始飞驰,随着风做着别样的漂移,但,下一个弯道突然冒出了一辆火红色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车子,除了颜色,它冲了过去,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令人惊讶的是车子的主人,一个美的让人窒息的女子,一头齐肩的发丝随风飘舞着,好像天空就是它的舞台,我还没来得及欣赏她的美,车子就突然消失在森林深处,只剩下一阵发香。突如其来的出现、消失,让我的心好痛好痛,像是突然丢失了一样珍如生命的东西,我开始越发的痛苦。
  
  好像老天觉得这场痛苦还不够,第二天的夜里又玩笑似的开始了这场梦的继续。巧合?偶然?捉弄?思念?我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在那密不透风的森林深处,我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张神秘的脸,倾国倾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上帝派下的天使?一时之间我不知该用哪个词来形容,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要我去接近她,我好想伸手出去,却发现除了思想好像身体的一切都被禁锢了,突然我感觉到心中的不安因子又开始涌动了,开始无法控制,接着又一轮的冲斥,无奈间我又一次看着这张秀美的脸慢慢消散,直至虚无,接着心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记不清那段日子我总在想什么?可梦醒后的那种疼痛却真实的留了下来,铸成一颗朱心砂,对于清醒和梦境我已分不清,或许,我正处在两者的契合点上,向前一步万丈悬崖,向后一步惊涛骇浪,不过,幸运的是,现在我还活着,在疼痛里想着那张美轮美奂、消失了的脸…
  
  四,岁之沉浮
  
  那个冬季已经走了好一段时间,似乎是为了验证这个事实,枝头的嫩芽窜出了头喧闹了好几天,现在的我已不再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梦,那种痛留下的烙印也开始慢慢变淡,现在的我开始在现实里挣扎,迎合着那尖尖的刀刃一片血肉模糊。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将要度过一段颓废的旅程,破旧的鞋子被一片片草染的绿油绿油的,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被装扮的花花绿绿,像一幅绝版的非主流图片,我不知道别人来如何解读这抹绿意。
  
  三月的天总是懒散的,阳光照的让人半眯着眼睛,感受着一丝丝的暖意从天空宣泄下来,从头到尾,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身体里的血液和骨髓像交融在一起一样,分不清彼此,总是懒洋洋的流着,我不愿再在操场上肆意的奔跑,觉得那是对这种意境的亵渎。目光迎着阳光很随意的躺下,一会儿一字形,一会儿大字形,来来回回翻滚在绿色的暖毯上,或许这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好的眷顾,风儿也吹散了阴霾的云,整块天空就像块流泪的蓝色琥珀。
  
  杨花是对这个季节最好的诠释,在一场风雨后开始变得肆意横行,隔了一夜的思念在一个鸟鸣的早晨同它混合在一起,在整个天空中布满了白色的网,好大好大,像是谁要惹了它,它就会瞬间降落把你吞噬掉一样,原来那张面如白纸的脸在此衬托下更加的苍白,远远看去就像一具干尸游荡在这个世界,我一双澄清的眼睛也看不清前行的路,这种白色屏障隔绝了我的视线,我开始一路迷茫,不知站在原地该何去何从。
  
  转校了,受不了以前那段崎岖的路,受不了那种荒废的气氛,所以我选择了逃避,或许似祭奠过往的岁月一样,新学校旁边戏剧性的安排了一个陵园,一院的森森古松更是把这院子打扮的充满了恐怖,黑暗中我站在教学楼顶观看着那里的寂静,我在想会不会过一会有冥火出现,上演一段怪异的舞蹈,可看着看着就觉得倦了,睡梦里原来真的有冥火跳舞。每个清晨总会听到陵园里传出鸟叫声,声音里好像是悲痛,好像是在嘶鸣,好像是在哭泣,可起来时又看不到任何鸟的痕迹,我开始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我从小就不爱闻到福尔马林的味道,或许是上辈子作了太多的孽,将要在这一世偿还似的,我总是时常病的厉害,每次总要享受着这般"幸福‘’,新学校又一次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因为每次去学校的路上,总要经过一家医院,浓烈的药水味好像是在侵蚀着我的灵魂,然后等待着我的死亡,但这时的季节好似心情很好,医院的家属院里种的油菜开满了金黄色的小花,一阵阵飘香的气味惹得蜜蜂发了疯般的聚集,药味,油菜花香,两种气味的混合终于使我的胃出卖了我,吐了一地污渍。
  
  春末夏初的日子总是惬意的让人迷醉,路两旁高大的杨树肆意地炫耀着它们的粗狂,表皮的皱纹诅咒似的咧开了嘴,没有知觉的分泌着粘稠的液体,没有人理会这,更多的是贪婪地吮吸着阴凉的畅快,我没同任何人说话就擦肩而过,我不爱这种被阴影笼罩的感觉,这样我会觉得全身像爬满了蚂蚁,以一种缓慢的趋势侵蚀着我的血肉,直至灵魂破灭。没有征兆的风轻柔的吹着,把周围麦田里的绿一层一层的推着拥向了前方,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于是我想去看看海,然后捡一地的贝壳,最后用彩色笔在它们背上画一双爱哭的眼睛。
  
  春季和夏季的关系好像一直都很暧昧,春天没有同我打招呼就呼啸而过,夏季紧随而至,带着灼热的气温,带着潮湿的气息,我潜伏在这压抑的季节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我感觉好像置身在热带雨林里,高温潮湿的环境要把我一点一点的烤化似的,我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已经在岸上奄奄一息,我渴望着有一个人把我放生,重新返回到属于我的领地。好像这种气氛终于惹了众愤,天空下起了磅礴的雨,整整一天没完没了,池塘里的青蛙高兴的呱呱只叫,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直到叫哑了嗓子。
  
  百无聊赖的日子,终于和知了握手言和了,签了一份不公平的投降书,我开始匆忙的整理着零碎的书籍,希望在某本书里能找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可现实总爱和你开玩笑,结果是陌生的仿宋体,一次次地刺得眼睛有些发痒,情不自禁地揉的流下了中温的水,我开始试着走一条陌生的路,路上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我可以边走边记录着我的孤寂和骄傲,一切和别人无关,和风月无关,所有的事物只是我涂描的虚影,臆想出来的梦幻,美妙的让人窒息,但千万不要接近它们,因为它们禁不起别人的关心,不然就会像破玻璃一样碎落一地,割破血管,一片血肉模糊。
  
  那时我喜欢骑着我的单车,顺着马路一直走下去,不想去问终点,不想去问方向,只是不想停下来,因为我害怕突然的停留会是永远的断点,想着想着,然后心就一下空了,接着瞬间又被恐慌填的满满的,这种快速转变的情绪让大脑没有太多的空间来储存,于是,我开始了强制的删除,删除一切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或许这样我就能更好的生活,记忆的格式化让我分不清是好还是坏,这时的我只知道单调数着单车转动的圈数,想着什么时候前轮和后轮能够和谐的生活在一起,不再苦苦的追逐下去,或许那时和煦的风会为我洗去一身铅华。
  
  知了不知疲倦的叫,把这个夏天吵得发了疯般的释放着热量,好像这样就能让人遗忘掉蝉鸣一样,这个时候我实在不能想象怎么去唱《童年》,但我却在数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就这样真的数到了放学,我不知道这样一直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我没去想,也没敢去想,这时候我总是患得患失,没有勇气去面对将要来临的失去,没有力量去承担即将到来的离散,突然间,我想起了珞然给我在这一季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他说,我们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像蒲公英一样存在的孩子,只要有风,我们就不能一直在一起,但到了另一个地方开一朵和原来一样的花,就像我们一直都在。我看着突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灼热的气息燃烧了一季的别离,我也承受了一季的痛,终于伴着淅淅沥沥的丝丝的凄冷结束了,数着路上枯黄的叶,我发现自己在悲痛中终于又活下来了,就像珞然信里说的一样,或许我就是一叶小舟,在风平浪静时总要靠岸的,任岁之沉浮,我仍以孤独。
  
  五,幻灭灯火
  
  仿佛是为了祭奠这个夏季的过去,秋天刚来到就忙着上演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欢送,磅礴的雨冲刷着将要泛黄的叶,沙沙的刺耳声像是这个秋天的协奏曲,我终于在这个夏季结束的时候,也告别了陪伴我三年的森森古松,告别了那充满悲鸣的亡魂鸟声,或许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我偷偷地把一罐子的幼稚与无知,悄悄地埋在了陵园的墓碑旁,然后,重新收拾着搁置了一季的心酸,那些苦不堪言的眼泪发酵的涩味十足,我不忍心舔舐了下,结果心疼了好多年,我开始学会隐藏一些事情遗忘一些人,在这个季节,我决定把这些念想都打包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任它自生自灭。
  
  我开始在另一个地方戏耍着我惨白的青春,季节里的雨凑热闹般下个不停,整个天阴的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在这里我做了个孤寂的风车,不需要有风,只要有孤独就可以转的飞快,我屏蔽了一切与这个世界有关的联系,一头扎进看不到头颅的书籍里,潦倒的岁月梳理不出前行的路,我把头扎的更深,怕一抬头就错失了一段华丽,或许是未来赋予我的担子太重,现实终于伴随着眼镜压弯鼻梁而越演越烈,我趴在课桌上写下一段不知所以然的话,小丑般演绎一场闹剧。
  
  那年雨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向,学校里的下水道终于不堪重负折了腰,向外面肆意的发泄着脾气,丝毫不顾形象的散发着腥臭,整个校园里它们横行无忌,每个角落都留下它们做恶的证据,不小心我终于落进了它们设计的圈套,弄得全身上下一片漆黑,像刚从黑窑洞出来一样,特殊的装扮让我一下子没有认出是自己,于是,学会了化妆,带厚厚的面具,学会展现出虚伪的自己,回头想想,是不是该谢谢当初的风雨造就了今天的模样?这种假意的冷漠不知多少次出卖了那颗滚烫的心,致使对于过去我没有一丝缅怀。
  
  下意识中我总是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或许是为了白天更好地看清外面的精彩,也或许是为了黑夜里更好的看清玻璃中折射出来的自己,这个习惯整整伴随了我三年,我看着窗外的叶子黄了又青,青了又黄,一季的一季的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彩,没有人可以打扰到它们的枯容,外面的一圈到处布满了它们的身影,森森的颜色好像是它们朝气蓬勃的表现,旺盛的生命力在阳光下通过透明的枝脉得到了更好的诠释,阳光倾泻而下洒满了大地,只留下一副秀美的碎影图,而此时窗内的我,只剩下一张正在偷偷苍老的脸。
  
  站在窗口眺望着外面的浓密,有时候心里就会莫名的发慌,分不清是自己给了外部太多的压抑,还是外部在报复着自己对它们的亵渎,我抱着一个醉生梦死的枕头不知该不该松手,周围的黑不分好歹的就把我吞没了,没有留下一点值得留恋的东西,看着这一切,我好像置身在一个漆黑的牢笼,手触着冰冷的钢筋像是能瞬间把我的心脏洞穿似的,不知觉中我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如同僵尸一样,看似跳动的灵魂也想不打招呼的进入休眠,我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的生命要变得多么坚强才能生活下来。
  
  秋季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学不会该去如何记忆,可以说本来我就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当我把这一切还没来得及整理成篇时,冬季已经带着凄寒呼啸而至,空气终于摆脱了那种潮湿的感觉,转而换上了一种干冷、凛冽的格调,我好不客气地在这场战役里挺尸了,喉咙痛得不想说话,温湿的水驱不走病菌的无理取闹,冻的发颤的手不想再去梳凌乱的刘海,突然间,厚厚的羽绒袄和一双靴子从远方寄来,拆开邮件又一次看到了珞然那秀气的字体,是啊,不知不觉中我们真的已经分离了一季,或许现在她已经找回了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可我,却依然在飘荡,不知道心该向何方。
  
  珞然告诉我她那下雪了,很大很大,天气冷的连鸟儿都不敢出来露面了,她整个人就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试探着这种寒冷。我没有给她回信,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现在能给她说些什么,说我的近况?说原来的事情?貌似我好像真的记不起现在我还有什么,不久的日子里,即珞珞那之后,我这也我下起了雪,和她说的一样,雪下的好大,我也像她一样试着让眼睛学会呼吸,但效果我不知道是否一样,我知道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没有人可以救赎的病态,我弄不明白这个季节还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
  
  寒假里的时光总是像坐在空间隧道上,光速都能被它吞噬的一丝不剩,我还在憧憬着那些奢侈的梦,可时光已经毫不客气把我抛弃了,我慌忙地收拾着布满灰尘的日记本,开始发疯的恶补着那些逝去的日子,终于我明白了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次拥有了,于是我把所有的心里话写在一张纸上,然后折成纸飞机,看着它滑落进无边的暗伤里,我不知道这份沉重的思念该寄托于谁,我只能静默地坐着等待适合它的人,身旁有老人抖动着箜竺,嗡嗡作响,像迷路的小孩低低的哭泣声,我忽然间觉得双眼也变得有些模糊。
  
  学校里的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天气依然冷的不像话,可我不得不又在这个写满悲伤的地方开辟适合我生长的土壤,我想不出来珞然是怎么度过这段艰苦岁月的,或许是鲜血浇灌出艳美的花吧,也或许是燃烧青春铸成让人心疼的坚强,总之我觉得这个代价是我付不起的。学校旁的河里结满了冰,整个河面像一个封闭的堡垒,一切关于漂浮的污渍都没有商量得被冻结,在冰面上露着一个个参差不齐的头,我开始为鱼儿担忧,水中的氧气会不会让它们窒息,于是,我在冰面上凿了一个洞,在旁边写了句不着边际的话,画了幅抽象的画,没有人读懂,也没有人能看懂。
  
  元宵节如期而至,在严寒里丝毫没有减少热闹的程度,我没法融入到这种喧嚣的气氛,一个人在夜里坐在操场的跑道上,静静地听着过去的歌,喝着辛辣的酒,看着烟火的璀璨,或许我注定就要这样。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看成群成群的烟花,因为那样不会让黑夜觉得有太多的等待,稍纵即逝的光明带来短暂的温暖,对于一个人的浪漫这已经足够,不管下一刻它会变成是什么样子,心灵都为此留下了一片空当,不管以后的日子里它是否会和花开满园,我都会学着不要悲伤。
  
  那天的夜好像好长好长,我终于忍不住孤独和酒精的交合,胸腔里的灼热让我难受的厉害,我决定要去河边走走,凛冽的风吹进麻木的鼻腔,然后迅速顺着神经传入大脑,瞬间清醒,头疼的像要炸掉一般,我望着天空一排排孔明灯顺着风飘到看不到的地平线,或许就像我的青春一样,只记得启程的地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站?我抱着头缩成一团,就这样,任黑夜把我吞噬,我忽然间像找到了家,原来我只是属于黑夜,只属于孤独。
  
  六,空洞之殇
  
  上帝好像总是爱和青春开玩笑,在青春的路上每隔三年就要经历一次成长,而每次的代价总是让人无力承担,转眼间又到了一季离别的岁月,每个人的眼角都沁满了晶莹的泪,睫毛终于承受不住不断的加荷投了降,它顿时像一条决堤的河,突然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然后肆意的占领着脸庞的沟壑,把青涩留下的痕迹冲刷的干干净净,最后再表面结下一层颜色浓郁的琥珀,我在匆忙中找寻着每个使我受伤的人,希望和他们握手言和,不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还留下一份充满恨意的念想,事后我们终于成了别人眼中的不分彼此。
  
  在最后的日子里我决定把原来走过的路再重新走一遍,只为以后的记忆里能够留下些许的熟悉,我看着操场旁疯长的草淹没了膝盖,突然间意识到已经好久没有来过了。站在天桥上映在水中的还是我一个人的孤影,整个空气里都充满了酸楚的气息,我沿着桥墩一路走着,一次次与悲痛擦肩而过,我没有理会它,它也没有发现我,彼此心照不宣,就像一切都是约定好的一样,我没有回首,就这样,没有停留,因为我知道或许有可能只因我的一个等待念头,在这之前所做出的坚强就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冗长的离别终于在下一站路口同我说了句再见,而此时我没有丝毫的难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冷血到了这种地步,也许伪装的坚强已经实质化,我已经告别了原来的我,现在剩下的只是我一副没有意识的躯体,表情麻木,肢体僵硬,我突然间觉得很像一个木偶,只不过在舞台上演绎的是场独角戏,孤独紧紧贴在我身后,一直以来都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我一步步走进它为我准备好的陷阱,然后享尽伤痛,等到一切都要结痂痊愈时,它又会再一次毫无感情地把你推进去,往往复复,所以现在我已经怕了,颤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细数着那些苦不堪言的过往。
  
  青涩离我已越来越远,我没有同任何人商量就踏上了北去的火车,我决定来一次孤独的旅行,在我所去的每一个地方都开出一朵静默的花,不去管它能存活多久。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天晴的像哭过的眼睛一样明亮,只有轻柔的风从耳旁吹过,并没有看见有飞鸟划过的痕迹,云儿像是嘲笑这种惬意,躲在看不到的地平线旁窃窃私语,置身于旷野里,我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片大自然中的静美,可又每次都落空,我开始不停地寻找,不停地呐喊,不知道是我走的太快把它落下了,还是我走的太慢它把我丢弃了,我像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九月的天气开始变得阴冷,时阴时晴,像生了气的孩子发着脾气,我选择了一个离珞然很远的城市读着我的书,每天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生活,我开始找个安静的角落写些生涩难懂、莫名其妙的文字,有人说养成一种习惯需要连续二十三天,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游戏,我也弄不明白是不是像郭小四说的那样,爱上文字的孩子都是不快乐的,它们的快乐就像贪玩的孩子游荡在天边不肯回来。或许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一次活了过来,又一次有了新的思想,就像一朵开在孤寂里的蔷薇花,再多的美与丑只有自己知晓。
  
  不知道是不是太孤独了,每次我都会写好长好长的信寄给珞然,因为我相信她能读懂我写的东西,或许她就是静美的化身,能够洗涤人的灵魂,使我安静。我坐在藤椅上看水中的鱼儿游来游去,不知不觉中荒度了一个下午,不知道是鱼儿倦了还是我倦了,我终于选择了离开,可走着走着心就空的难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夜里我梦到了珞然,珞然告诉我,之所以那么难受,是因为忘了画下水中自己孤寂的影子,突然间我从梦里清醒过来,来不及拉开灯就拿起床头的素描板,在黑暗里画下一副自己,然后沉沉睡去。
  
  这种恬静的日子让我过的恐慌,我总觉得这是一种梦境,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总有一天它会唤醒记忆,回归现实,于是,我给珞然写的信开始多起来,连我自己都忘了寄出了多少封,我只希望珞然能带给我些安全感,证明我还活在这个世上。珞然回信告诉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迟早会生病的。我懂她说的这些,可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这一切都想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而我就是那个带着枷锁的罪人,无论我怎么转圈始终不能摆脱束缚,我只能选择站在原地等待,直到有一天,漆黑的囚笼里能够照射出阳光来,或许这样我就解放了,心就自由了。
  
  其实最为可怕的不是孤独轰然来袭,而是自己已经泡在孤独药水里太久了,连灵魂都变了形,而自己却丝毫不知,或许是构成自己的元素与孤独有太多的亲和力,潜移默化中我已不能正确地认清自己,仿佛是漂浮了太久的舟,已经习惯了被迷雾笼罩的感觉,有没有方向,方向正不正确,这一切对它来说都没有太为重要的意义,因为它还在水中一直飘着,只要不停,我就觉得一切安好。
  
  我潜伏在街角泛黄的路灯下,看着路灯把自己的身体拉的老长老长,像一条无尽头的绸带,上面绣满了密密麻麻的往事,只要用力一扯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那段时间里我不断地失眠,整夜整夜的合不上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可怕的寂静,午夜里我爬到楼顶眺望远处的灯火阑珊,仔细感受着黑暗赋予这座城市的神秘,倾听着轰轰隆隆的火车声,由远及近,我总错以为它的节奏能和我的灵魂发生共鸣,然后能承载着所有的悲痛行驶到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
  
  习惯性的理了一个能遮住眼睛的发型,我不想让自己看到因每晚睡不好而留下的黑眼圈,好像这就是心里恐慌的烙印一般,让我不敢去照镜子看自己现在的模样,那段时间,我着了迷似的喜欢上了汪峰的《硬币》,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耳旁总是萦绕着那沧桑的旋律,即使耳机把耳朵隔的生疼也不愿摘下,好像这是我唯一的寄托一样,我告诉珞然我终于找回了自己,为此我为自己写了一首诗,就算是为了祭奠那段让人心酸的过去。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季节里挽了结,不知道会是谁亲手把它封土掩埋,那天我会准备一身素衣去参加这场葬礼,在墓碑旁献上我燃烧青春化作的花,深深地鞠上一躬谨为纪念那些被我荒废的岁月。当我再一次抬头仰望星空时,仍旧是袭击灵魂、吞噬孤寂的黑暗,拾穗人的镰刀在黑暗里闪烁着光芒,收获的一篮子伤痛在静静的睡着,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些,终于脸上露出了撕破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没有人清楚这些岁月里发生的故事,到头来,一切都只是一纸荒唐,一场冗长的梦…
  
  ~本文谨献给那些陪我一起成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