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角,天涯的花

  我深刻觉悟曾经袁亮说的一句话有多么哲理,他说,救我的那头猪,我只要对它感恩就好了。
  
  是的,所以这位找到我的这位值班室的大叔,我也只要感谢他就好,尽管归根结底是袁亮出了大价钱。再说当初救袁亮的那头猪还是人养的呢。
  
  我又觉得,人生难测,人心实在是难料啊。
  
  这位值班室大叔把我一路背到袁亮面前的时候,袁亮就把我紧紧勒怀里了,他一脸的狼狈,额头上逼着层层冰汗,连黑色羽绒服都有微微的汗湿。我想着让他抱会儿就抱会儿吧,刚把我冻的在阎王面前都溜达好几圈了。
  
  我们走之前,我本来是要对那位找到我的值班室大叔感激涕零的,可大叔一句话就把我噎那儿了。他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搓着手,说,小姑娘怎这不懂事呢,我要不是看这小伙子急的直转转,谁大冷的天在这黑隆冬的夜里乱趟趟,这是找着了,这要是没找着,我这饭碗也没了,小伙子也得急疯了,这姑娘怎这任性呢?说着冲着我摇了摇头就回进了值班室。
  
  我这眼泪就跟喷泉似的,一波一波的,这大叔跟我那死去的爷爷的爷爷的小叔子忒像了。
  
  我就跟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袁亮牵着走,袁亮把他自己的白色围巾给了我,把我包的跟个粽子不相上下,现在手脚回暖了些,我这精神气儿也回来了,这里强调精神气儿=神经+气儿。
  
  袁亮被我突然用力甩开的手吓到了,他转身神色有些担忧,他说,怎么了,洛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停原地不动活了,我说,我累。
  
  袁亮没再说话,只是笑,而眼神里却尽是些宠溺,让我看了很不忍心。昏暗的路灯下映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还有嘴边呼出的一大团一大团的白气。他在我身前蹲下身子,他说,上来吧,我来背你走。
  
  我喜欢你,因为你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护在我身前;我喜欢你,因为你会用疲累的身体依然背起我。
  
  我爱你,因为你会用生命一样来疼惜我。
  
  如果,如果我早就知道你把我看的像生命一样,我一定会早早的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被袁亮一拉,我更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背了起来。
  
  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后,陈思哭着,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有些颤抖,她说,你这个缺根弦少根筋,顶着白痴装单纯,拉着无知扮清纯的***。
  
  于是......我不吃不喝不出门不喜不怒不忧不怅的把自己宅在宿舍里整整一个礼拜。
  
  唔,心死了,可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在袁亮背着我跑跑走走的努力下,我们终于赶上了回去的最后一班车,因为是旅游点坐上的车,所以公车上还是足以把人挤成照片的挤着。
  
  我被袁亮双臂紧紧箍在怀里扯着他衣服上的扣子。他额头上的汗滴下来,滴在我脸颊上,瞬间灼烧我的皮肤,中途中我有好多次都要从他的背上下来,因为我看到他疲累的大口喘着气,我心疼,我心里疼。袁亮轻轻笑笑说,洛阳别急再等会儿啊,马上前面就到了。本来袁亮说今晚上就不回去了,在这里的旅馆租间房子等明天天亮了再回,我没好脸色的瞪了眼袁亮,说他色心徒增,简直就是禽兽,说他根本就是故意不骑单车。袁亮看着我就乐,他说,什么时候洛阳也长大了?都会理性来分析事物了。我对他嗤之以鼻,说,承蒙看得起,跟您学的。袁亮有些发白的唇在灯光下看的很清楚,异常的敏感,他搓了搓手,说,那走吧,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赶上最后一班车。他紫红的鼻尖就如我眼眶中的眼泪,辣红辣红的。
  
  公交在山路上晃晃悠悠,我仰起脑袋看袁亮,眼前的这个男子我也不心动了,我也没安全感了,他也对我没新鲜感了,反正他就是没听我的骑单车过来,只要他对我有一点小小的背叛,我这人就没完。
  
  要不是他不骑单车来,我们会坐公交吗,不坐公交我能来脾气吗,我要是不来脾气能撒泼一样的跑掉吗,我不跑掉就不会弄的如此狼狈,总结就是他没骑单车。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懊恼,于是我就使用双手狠狠的扯袁亮衣服上的纽扣,车子一晃荡,我就使劲儿的拽,最后终于在公车的一个紧急刹车,我将袁亮衣服上的纽扣扯掉了,而那么瞬间,我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在那片刻我失去了什么,将再也找不回来。
  
  袁亮手托住我后脑勺压进了他怀里,我抬头对上他满是惊恐的眼神,他说,洛阳,你没事吧?
  
  我点头,没再说话,手心里紧紧攥着那颗从袁亮衣服上扯下的纽扣,心里涂鸦着不成规律的悲伤。
  
  你瞧,夜黑风高,月牙弯弯,袁亮把我送到宿舍门前,他的唇轻轻印上我的额头,然后摸了摸的头发,说,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晚安咯。
  
  我说,袁亮,我们,分手吧。
  
  然后袁亮就一直都没说话,月光下他的眸子闪动着亮光,摄取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跟你说我们分手吧。嗓音提高了一倍又对似乎无动于衷的袁亮喊了一遍,胸口有些剧烈的起伏,我是在为自己英明的决绝而自豪呢,还是对袁亮的事不关己而气愤呢。
  
  他笑,他说,知道了,快回去吧,早点睡。然后就转身离开。
  
  我扯住他的胳膊,他停下的背脊一僵,挺拔的背影中隐透着一股悲凉。
  
  我说,袁亮,再契合的南极和北极也总有失磁的那么一天。
  
  袁亮低头看着我,一大段一大段的沉默。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烟叼在了嘴里,然后又摸出打火机点燃后就一口一口的吸,氤氲中模糊了他的神色。
  
  烟蒂在他脚下碾灭,他抬起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他说,嗯,早点回去睡吧,很晚了。
  
  这如果换做是求爱的逼迫,或许在这月度西墙的浪漫夜晚还对得起天空点,而我赶死似的斥责问袁亮,说,你到底是分还是不分啊?
  
  袁亮静静的看我,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他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