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送走最后一颗寒星,"老实头"牛耕田就钻出了热被窝。他抓起把扫帚,开了大门,准备把门外被演戏弄脏了的地面扫一扫。
  
  步出大门,牛耕田抬眼看见去年三月因抓歹徒而牺牲了警察儿子的烈属苗发旺正在那里用脚踢着什么,样子怪怪的,挺神。牛耕田笑笑,扔过去一声吃喝,问他练的什么功。苗发旺耸耸肓,一脸不屑:谁落在这儿一大包卫生纸,看踩得多脏!说完又踢了一脚,然后甩开膀子晨练去了。
  
  牛耕田踅过去,也用脚踢了一下,嘴里咕哝着:现在的人真是成精了,这么大一包卫生纸掉在地上就没人要,怪会糟蹋东西!说完四顾无人,忙弓身伸臂,匆匆捡起,轻轻一拍,然后夹肢窝一夹,哼着小曲扭回了家门。
  
  一进院儿,牛耕田就把包里的卫生纸往外倒。他想把脏的剪下来,干净点儿的留作自己用。谁知往外一倒,雷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一沓沓捆扎整齐的人民币紧吻着卫生纸神气活现地浮出了水面。他惊呼出声让老伴来看。老伴以为出了什么事,衣服还没穿好,提着裤子就跑了出来。一见老头子摆弄着这么多钱,惊愕得话不成声:哪儿.....哪来的?牛耕田挤挤眼:刚捡的。快,先点点再说。
  
  老俩口白发厮摩一连细数了好几遍,一点儿不错,整整20万元。老夫妻生性耿直,为人厚道,虽为五保户,但身外之物一概不沾。面对诱惑,他们想,丢钱的人一定会很着急。愁,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来。怎样才能尽快找到失主呢?掐来算去,老两口最终敲定:在戏台近旁的墙壁上贴几则招领启事,失主必闻讯而来。只要说准钱及各币种面值的数目,就立马完璧归赵。
  
  两周时光化为历史,无人认领。
  
  又在电视台、报刊播发了同样消息,时过双旬,仍无人问津。
  
  老两口急了,总觉得把钱搁在自己家里不是事儿,牵牵挂挂,如芒在背。蓦然,牛耕田心里一喜,有了,村里不是正在搞捐资建校吗?咱来个借花献佛不就得了?
  
  把钱往上一亮,细说缘由。年轻稳重的女支书宋佳音一听人就乐了:我说耕田叔呀耕田叔,人人都说你是个"老实头",今儿个咋就做起这不老实的事了呢?这么多钱却没人找,你蒙谁呢?说,是不是那些户见不收他们的钱,暗地里把钱凑起来,说成是捡来的,然后借你这个"老实头"之手,行移花接木之计?
  
  这怎么可能呢?牛耕田一斧子两个橛,捡来的就是捡来的。
  
  无论如何解释,宋佳音就是不信。说要不把钱先存放在这儿,等我查个明白,谁家出多少钱就退还谁家多少。
  
  从村委会出来,牛耕田思绪泉涌,他在想这次建校。百年大计,建一次校舍不容易。村小学重建,上级拨的建校款不够用。为了建成一流校舍,村委会研究决定让村民们再自愿捐点儿资,多少随意,并承诺校舍落成后对捐资者刻碑留念。但有一个原则,除不接受享有困难补助或有残疾病人的家庭捐款外,对于那些因矿难、灾祸、见义勇为、保家卫国烈属等家庭的捐助也一概不能接受。原因说得响亮:拿那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抚恤款来用情何以忍?如再把他们的名字刻在石碑上,不但他们全家人而且连他们的子孙后代代代见碑内心深处都会留下那些永远也抹不去的阴影。这事在村民中漾起了不小风波。有人说这不公平,违背了"自愿"的原则;有人找村支书去理论,表明自己的立场;还有人拿着钱非要捐不可。宋佳音掏心窝解释,并坚持按村委会的既定方针办。
  
  难道真的被支书言中了吗?听宋佳音一质疑,牛耕田的心也活动起来了。他越想越觉得那天旱上苗发旺的行迹不对劲儿;会不会是那些户知我为人,心出奇招,暗流涌动,捐资后故意丢在那里设套让我钻?要不咋这么巧且还没有人找呢?想到此,牛耕田的牛劲儿上来了,他决定去找苗发旺问个水落石出。
  
  苗发旺指天划地,信誓旦旦,手摸光头,叫屈不已;我要是知道那包里有钱,还能轮到你牛耕田捡去露脸?
  
  牛耕田不死心,以致把免捐户家大人小孩都问遍了,结论竞和宋佳音查访的毫无二致;绝无此事。
  
  有人放言:看,牛耕田原本弯着的腰现在都挺直了,这一定是他和那些户共同串演的一场戏。
  
  有人讥讽:吃饱了撑的,不让捐就白捐呗,我看有些人是想名留青史想疯了。
  
  有人叹息:这些钱要是让我拾住就好了!
  
  有人直白:我看这钱日后石碑上的名字怎么刻?
  
  ......
  
  校舍终于落成了。
  
  庆祝校舍落成典礼大会那一天,村民们清楚地看到:在教学楼前面国旗旗杆旁竖起的石碑上,捐款建校人员名单的第一行用醒目的大字镌刻着:无名氏:20万元。
  
  大伙儿看着看着,就觉得"无名氏:20万元"这几个终将成为永恒之谜的大字一如太阳的光圈一样在不断地扩大、扩大....它必将永远温暖着人们的心。